藝術(shù)總是生活得衍生與附庸。生活尚且不保,何談那些陽春白雪。
而當(dāng)一個人熬過了苦難的底線,對于世間的冷暖毫無知覺,并且韶華已逝逼迫她不能再在無用的事情上浪費哪怕一分鐘時間的時候,就真的只剩下所謂成功了。因為其中的代價,已經(jīng)早早透支在青年時代,并且其龐大的傷害與遺憾,并非一句貌似豪邁而動情的青春無悔便可以彌補--即使于一個時代而言。
往事姿態(tài)傲然地橫躺在生命中接受回憶的檢閱,渾身有著經(jīng)過時光的醞釀而散發(fā)出的美好光彩。竟仿佛變成了自己不曾獲得過的夢想一般,連理性都因之陶醉得暈頭轉(zhuǎn)向。殊不知,在經(jīng)歷往事只是,是那樣一般辛苦。
畢竟沒有什么憑吊能夠回報生命之中那些無人知曉的堅忍歲月。因生命本身不過就是一樹沉默的碑,上面刻下的字早已被塵世忘卻。
在還未踏進(jìn)這個世界體驗到人間冷暖之前,在單純無憂的鄉(xiāng)下童年結(jié)束之后,母親突如其來,一再用抱怨的方式,不厭其煩向他灌輸對于她這個世界的憎狠,并且一再告誡他,這個世間的冷漠和無情超過他想象……
因為是血肉相連的親人,所以許多話反而就成為禁忌。交流是羞恥,親近是羞恥。唯有通過相互苛求和中傷來表達(dá)對彼此的愛,才是理所當(dāng)然。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實。
如果一個孩子對自己的家庭失望,那么他必將對這個世界失望。
不要把別人想象得對你很忠誠。
這句話簡生印象這樣深刻。很久之后他明白原來真的是這樣。盡管聽起來很絕望。
自己永遠(yuǎn)是面對已知的疼痛不知如何忘記,面對未知的疼痛不知如何承擔(dān)的沉默少年。
是個清涼的月圓之夜。月光皎潔,樹影婆娑。失群的孤雁低低悲鳴,如同古老而恍惚的歌聲,拍著山寨入睡。暮色深處升起裊裊炊煙,憂郁地舔著低垂的蒼穹。靜靜停泊的木船,微微擺蕩在蒿草豐盛的湖岸,如同是最后一片不由主宰的卑微命運。空氣濕潤清涼。很快,暗藍(lán)的夜空就升起些許破碎的星辰。山風(fēng)細(xì)細(xì)地吻著濤聲,穿過湖岸人家院子里一道道如同歲月般傷飭的木欄桿,將隱約的雞鳴狗吠之聲傳得很遠(yuǎn)。
對于大多數(shù)短暫而平凡的既定命運來說,人只是一堆盲目而無用的熱情。愛之永恒美好與激越,只是基于人與人之間的永恒隔膜這一悲哀。
這世界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做自己的刺客。除非對這個世界有足夠失望,或者他足夠不成熟;蛘邇烧呒嬗。
簡生,一些我們不忍目睹的事情,并不會因為我們的不堪而延遲了腳步。我們需要遺忘并且繼續(xù)生活下去,盡管我知道這樣的過程對于你來說將會是慘烈無比的。你母親的死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不過是要多建一個墳?zāi)埂6鴮τ谀銇碚f,或許就是整個世界都被埋葬了。
人生百態(tài),猶如四海歸帆,自古路遠(yuǎn)馬亡,殊途同歸。
陌路盡頭,灑去一抔慘淡暗白的骨灰,有多少淡薄的人情能夠留得住厚養(yǎng)薄葬的遺憾,在悲郁的挽歌的尾音上,給這尊尊沉默的青碑下孤孓的魂靈叩一首至情至義的所謂哀悼?而這人間,朝生暮死之間,有多少尸骨未寒的苦魂遁入空寂,卻在人世中再也撈不起一絲紀(jì)念?
其實我們的一生,并不缺乏幸福。然而為什么我們總是只對經(jīng)歷過的痛苦記憶猶新,而總是不自覺就忽視了那些雖然微小但是畢竟存在過的幸福呢。
回首成長起來的路,當(dāng)初覺得驚天動地生不如死的事情 ,如今看起來,亦覺得它們不過是平淡無奇的人間常事。目睹自己的青春在時光中淪陷卻束手無策,的確叫人心下凄然。
這七年的時光如此迅疾。因為銘記終該成長并獨立承擔(dān),所以我至為平靜。你的存在,是夜風(fēng)遁走的回聲。反復(fù)蕩漾幾次,終歸永久的寂滅。
一個少年,告別無知放肆并且充滿淺薄憂傷的年華,逐漸改變成另外一種更為平和與堅韌的姿態(tài),誠實生活。這其中的蛻變,自然可以勾勒出生命的創(chuàng)痛。我亦相信,這樣的蛻變是正確的。它是和你共同生活之后的感化,和賜予我的勛章。人是如此渺小的個體,若人沒有忍耐,那么將感覺到比客觀存在上更多的生之不安。我曾經(jīng)這樣的貪求與不滿。你于我的寬容和關(guān)懷,我從未來得及道一聲感謝?峙逻@樣形式上的感恩,亦是多余的吧。
多年以前見過一部電影,叫《有過一個傻瓜》,其中的一句對白,印象深刻。
媽媽,十字架是愛的標(biāo)志嗎?
是的,孩子。而且愛也常常意味著十字架。
我有震動。若確知這是一個寂滅的過程,有去經(jīng)歷它的必要嗎。就如同確知自己會死,那么有去活一遭的必要嗎。我們總是承受不住生命的詰問。愛亦如此。盲目,偏可以換得長久。
我是盲目與膽怯的。因我愛的,是你。
記憶中這就是我所生長的故鄉(xiāng)。它曖昧,怯懦,平凡,向善卻又多丑惡。正如人性。我已經(jīng)在這美麗而遺憾的世界里,成年。
或許行年漸晚,深知在勞碌的世間,能完整實踐理想中的美,愈來愈不可得,觸目所見多是無法拼湊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憤世間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開了,反而有一份隨性的心情,走到哪里,賞到哪里。不問從何而來,不貪求更多,也不思索第一次相逢是否最后一次相別。
簡楨《落葵》
秋天把舊葉子揉掉了,你要聽新故事嗎。靜靜的河水睜著眼睛,笑著說:總有回家的人,總有離岸的船。
簡楨《浮舟》
她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內(nèi)心長久以來對于一個特定形象的空幻的設(shè)定,頭一次有了清晰可見的形象。讓人從心底被觸動。
我說人生啊,如果嘗過一回痛快淋漓的風(fēng)景,寫過一篇杜鵑啼血的文章,與一個賞心悅目的人錯肩,也就足夠了。
人若自己選擇了善良和知恩,就必有更多的承擔(dān)與苦痛需要甘愿地面對。
人總是需要安然遵循命運最初的旨意。常常繞了很遠(yuǎn)的路,最終還是回到了那個起點。這又有什么不同。
連言語都應(yīng)該舍棄,你我之間,只有干干凈凈的緘默,與存在。
簡楨《海誓》
卡桑,我們每個人都是孤身一人,只不過有時候陪伴簇?fù)淼娜硕嗔,便有了錯覺。到了一切恢復(fù)原本的時候,覺得自己萬眾離棄。其實只不過是幻象消失,還你一個本來面目而已。
但是只有面對一兩個特定的人,才會有說話的興趣。畢竟說話是讓人疲倦的事情。
而這冷暖不均的世界之上,天空總是寂靜的湛藍(lán),冬季白亮慘淡的日光照耀著城市的大街小巷,在貧窮和富裕之間并無偏倚。只有時光又無情地走過了一年一歲的聚和散。
猶如面對一個故人。曾經(jīng)親近,擁抱,并且站立,彼此熟悉,從靈魂到身體。然后厭倦,或者被迫離開。而每次告別,你總會是留下些什么在故人身上,并且因這種留下,獲得忘記。很久之后,你再回頭,只能夠從它的表象中找到自身映射的虛像。而原來那個自己,永遠(yuǎn)不見。
除了家人,沒有人圍觀。河對岸還有一些駐足的旅游者們,端著相機對著這里拍照和攝像。身上都是高級而專業(yè)的戶外裝備,形形色色的面容和語言,看一眼便知道與這里的人們是處在不同世界。
他們背著背包拿著簽證被一張機票帶到這里,因從不曾設(shè)身處地地品嘗過貧窮和落后,因此對這里新奇的一切長生艷羨和贊嘆。
人們都說這里是佛國凈土,次大陸上的世界遺產(chǎn)聚寶盆,是凡世離天堂最近的圣地,喜馬拉雅腳下的一朵紅蓮,超度迷津的泅渡口岸,它風(fēng)情萬種,它返璞歸真……于是眾多的人們從世界各地奔來這里,http://nftape.cn在神廟里跪拜和照相,在美麗而辛勞的尼泊爾女人面前垂涎,在岸上興致勃勃觀看百姓在圣河里鄭重其事地用污染超標(biāo)的河水凈身,在餐館里面吃意大利菜,在店鋪里面買紀(jì)念品,在火葬儀式上攝像;厝ブ笤诼眯姓搲习l(fā)帖子說,加德滿都擁擠骯臟,吃手抓飯請注意衛(wèi)生,購買小東西他們通常不找零,買紀(jì)念品的時候要狠狠砍價……然后手中準(zhǔn)備好了另一份簽證和機票,飛往另一處人間仙境……
這就是富裕對于貧窮的睥睨。厭倦了自身所處的城市的精致之后,另一個世界的貧窮和不幸可以成為風(fēng)景,但僅僅用于調(diào)劑心情和增長閱歷。人們以為佛國的人民都是禪的悟道者,救贖的精神超度,仿佛是一種至高境界--也的確是一種至高境界。因為他們除了順受和滯待生命的時時刻刻,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心態(tài)可以用來匹配這般貧弱無著的生存。
因此即使面對死亡,也都只能報以超乎尋常的淡然和平靜。就像圣河的水,裹著一抔抔骨灰,裹著滿是細(xì)菌的廢水,裹著臆想中的神圣潔凈,無聲無息地流淌。
我們不是在這個地方過這樣的生活,就是在另一個地方過這樣的生活。而這而生命中必須涉過的艱辛,真的又因為地域不同就不同么。
為愛而生的女子。這樣的標(biāo)簽多么的卑微和可憐。仿佛直接雙關(guān)著永無止境的失意和慘淡。
我因為不愿意接受指引,所以一直都留在一個原地,只想守株待兔,撞到一個殊途同歸的歸宿。
當(dāng)然,在這個把回頭看做軟弱和恥辱的世界上,走得再遠(yuǎn),也終究達(dá)不到想要的永遠(yuǎn)。走得再近,也終究回不到想要的夢境。人永遠(yuǎn)是一群被內(nèi)心的遺憾和憧憬所奴役的生物,夾在生命的單行道上,走不遠(yuǎn),也會不去。
這種流離,最初始于靈魂的饑饉以及對于追索的興致,終究會疲倦下來并且落得狼狽。身處之中,并不覺得惘然。此去經(jīng)年時間短暫,回述起來卻又覺冗長。
黑暗是沉睡,夢境,以及安寧的底色。黑暗不等于陰暗。黑暗是無限盛大的寬容,猶如一股眼淚般愴然的溫暖,足以厚重地包裹內(nèi)心。
生是比死更加艱難的事情,卻也因這艱難而更加值得珍重。
但凡只有勇敢擔(dān)當(dāng)起生之負(fù)荷與優(yōu)美的人,其死才將有所附麗。
要有最樸素的生活,與最遙遠(yuǎn)的夢想。
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yuǎn)馬亡。
世界的悲傷與災(zāi)難都太多,我們活在平靜遙遠(yuǎn)的角落,無力憐憫。人間既非天堂又非地獄,末日尚遠(yuǎn),我們唯能維護(hù)著自己的天地。
盡管,生命中的溫暖一直都與我們遙遙在望,而我們只不過是拒絕路過。
之行,如果有天我們淹沒在人潮中,庸碌一生,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努力活得豐盛。
幸福本身就是虛妄,它只存在于追求幸福的過程中,在所謂的終點是看不到幸福的,因為它不存在。
因知道若干年后的人世,再也不會有人惦記我們的存在,因此這般飽滿的生命,是我們生之為人而驕傲的唯一見證。
我想去相信一個人,非常想?墒敲總人在這個世界上忙著生,忙著死,所有人都是如此窘迫的姿態(tài),令我不忍心再向別人索求關(guān)懷,如果期待被給予絕對的原諒與溫暖,那將會是捕風(fēng)捉影之后的一無所獲。如果我們不想對人事失望,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對它寄予任何希望。這不是絕望,這是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徑,一是獲取幸福感的前提。
只有記憶成了身外之物,我們才能在這陵園一樣的人間,走得遠(yuǎn)些。
就好像愛一個人的時候,會輕易說起一生,輕易以為一生可以就此交付。但是顛沛的感情從來不能托以終生,緣由無他,只因生命是自己的,除了自己之外,我們無從交付。每每回過頭來一看,與不過是與其并肩了一段花蔭下的歲月而已,之多留下些情動的隱隱回聲,之多留下一些連回聲都散盡之后的寂寞——比如很久以前,當(dāng)極其年少的我在看一部電影的時候,會因為別人的愛情而情緒豐沛的哭出來;一些年之后,我再看到那樣的電影,會因為自己心里想起了一些人和事,而哭也哭不出來。
他們的祖先,只看到每一只快要死去的禿鷲都會離開群體,騰空萬里,往太陽的深處飛去,直到融進(jìn)太陽的光輝之中。從來沒有人看到它留在人間的尸體。人們相信,禿鷲的尸體是被太陽的光所吞滅的——如同我們讓自己的身體被禿鷲吞沒——“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的祖先,要將它作為比丘的化身。所謂六道輪回,就是在它們的身上得到了印證!
印度教金剛乘的經(jīng)典以及教義在民間經(jīng)過反復(fù)嬗變,長生一個流傳:每一個人身血肉中都有數(shù)個“輪室”,以蓮花為形沿著椎骨排列,從尾處一直抵達(dá)頭頂。一旦花瓣被砍碎,花根被劈開,整個蓮花便分崩離析,失去精血與生命。也就是說,靈魂所依托的肉體宣告破碎消亡的時候,靈魂就需要尋找新的載體。
我們的肉體永遠(yuǎn)都只不過是一朵蓮花,它會毀滅。但是我們的靈魂是永存的?ㄉ,你一定要有善美的靈魂。這樣,你的靈魂才能在佛的撫度之下,獲得永生。
天,對于卡桑,還有卡桑的祖先——那些古藏人來說是無上圣潔的存在。他們在離天最近的地方,驕傲地歆享著亙古的太陽在他們皮膚上留下的紅色胎記。那臉膛上紅得發(fā)紫的顏色,是日光的親吻。他們擁有天下最為稀薄而潔凈的空氣。最為燎烈的陽光。最藍(lán)的蒼穹。還有最廣袤的大地。他們是原始并且高貴的生命,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綻放了世世代代。
是有這樣一群生靈。靠著信仰作為養(yǎng)分,得以生存下去。肉體是這么微不足道的東西。它只不過是一朵蓮花。只如同一只器皿,用以承載著厚重并且潔凈的靈魂。
原來這里的生活之所以泰然,是因為人們無法看見時光。因此姿態(tài)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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